洗車人家
很久以前布萊恩常說我脾氣很暴躁,年輕的時我頗不以為然斥之以鼻,但過了中年後,我不得不承認這是真的。自己的情緒起伏之大有時另我都無法理解,開心的時候的確打從心底開心(卻往往很短暫,一下就消失了),但無心引發的暴怒也可以在一瞬間極度高張(連星期天都可以引發我的憤怒),只是,這樣的情緒高低多數都落在了某種憂鬱之中(鬱悶的,不被理解的)。
一個人工作的時候,我習慣打開電視或廣播聽新聞,一方面希望有個聲音存在不至於太過安靜,另一個原因是常常從新聞裡聽見悲傷的事情,而這些實在悲傷又常常無法另人理解的事情成了我繼續往前的動力。
並不是得靠著幸災樂禍我才能活著,而是聽到了悲傷我才能看見自己,啊,原來世界上有人這樣的活著啊,其實我遇上這些狗屁倒灶的事看來還可以忍受。看見別人的苦,總會讓我想起自己還擁有的;聽見別人的孤單,總會讓我記起我們仨人的溫暖,然後長長嘆一口氣,人生啊,挺難。
上個月在網站閒逛的時候,經常看見『洗車人家』這本書的廣吿或是採訪新聞,
我也是蹲著的人。或者說,誰也沒有在這個世界站著過。
洗車人家(寶瓶文化) 姜泰宇
對人生多貼切形容的一句話啊,因為這句話所以立刻去博客來網站贖回這本書。
『洗車人家』作者姜泰宇/寶瓶文化出版,原本以為是哪個橫空出世的年輕作家竟能寫出如此貼近生活的內容,所以對作者的背景產生了好奇心,在谷歌大神的解說下,其實十年前作者是以敷米漿這個筆名走紅的,寫了十多本的暢銷書,基本上是純愛小說類,作者因為這些暢銷書的熱賣,所以在還沒大學畢業前就能買房子了,對我來說真是一個超夢幻的故事。
不過十年前我剛陷入創業苦海中,所以看書的機會少得可憐,所以誠實的說,如果是作者“敷米漿”的書,我應該不會有興趣看,畢竟十年前我也已經30多歲了(我的戀愛小說體驗只有獻給瓊瑤阿姨,至今未變),純愛對我來說已經太遙遠。但是作者以“姜泰宇”本名出的這本書『洗車人家』,值得我花了連假一整個下午窩在星期天的旁邊,一邊看一邊盯著星期天複習功課,當然中間還是得忍受星期天三不五時的騷擾。
在這書裡,我喜歡姜泰宇的誠實,藉由洗車廠不同員工的來來去去,反視自己曾經從一個暢銷作者高高在上的身份,轉變成一個會對客人九十度哈腰鞠躬的洗車廠老闆。總使他是老闆,他也得是洗車場裡對客人身段最軟的那一個,即使他是老闆,他也得在員工帥氣離去後,拿起海綿繼續擦洗客人未完成的車子,即使他是老闆。作者寫出了一般人其實不想也不願意面對的現實。
這本書裡來來去去的人,如果不是曾經在姜泰宇身邊真實存在,我相信不會有如此的寫實感。就像接星期天放學的路上,每次在固定停等紅綠燈的斑馬線旁,看著學校附近的洗車店的工人,不管大熱天或是冷到爆炸的寒流,都只穿著薄薄的上衣奮力地擦著車,瞄到了一處小髒污,脫下手套輕輕地用指腹在上面按壓,然後又仔細地溫柔地擦拭一遍,心滿意足看著自己的成果,走到店門角落旁點上一根菸,抽著休息著。在洗車店外的我,看見工人的辛勞;在店內的泰宇,看見的是工人蹲著的世界。
看著書裡一個又一個出現過的人物,師仔、喇叭、1號仔、小建、店長、學弟…,姜泰宇的世界不再虛幻,帶領我們真正踏上濕了又乾,乾了又濕的人生。
我們仨
我在姜泰宇的故事裡,有時會看見自己的影子,只是我不像他一樣,畢竟他曾經風光過,曾經被別人捧在手掌心過,活脫脫就是群眾眼中的人生勝利組,也因為如此,我相信那樣身份地位的高低落差更著實令人難受,但他走過來了,在他寫完這個故事後,即使現在彎著腰向坐上車客人的後腦勺送別,在他的心裡都是踏實的。
結束公司之前我曾經一邊嘗試經營民宿,希望可以在公司收掉後還有穩定的收入,為了節省支出,所以環境維護和打掃工作都由我一手包辦,房間其實不多也才四間,但是一個人整理也得花上3-4個小時。而且為了省錢,打掃的時候不能開冷氣,所以在酷熱的夏天裡,我就因為狂冒汗而瘦了8公斤。(其實不失為減肥好方法)
民宿是老房子,所以問題相對也多,有時客人一通電話打來抱怨馬桶不通,我就得立馬衝到現場清理(不管當下在何處),一開始我都不會多想,只怕沒處理好會惹得客人不開心。客人總是千奇百怪,有時自己處理完客人離開後留在床縫邊的嘔吐物,或是開完派對瘋狂的杯盤狼藉後,我也不免感到難受,為什麼自己會搞成這樣?
別人眼中應該是悠閒自在的老闆,其實要在客人離開後忙著處理滿到爆炸的馬桶?在客人抱怨樓梯太陡、行李太重的時候,要搶先堆起笑容一把扛起行李送到房間,即使我的腰已經疼到挺不起來,但是這一切都沒得埋怨,這就是我的人生啊!
『洗車人家』是姜泰宇在因為罕見眼疾所以卸下作家身份後開展的第二人生,我常覺得很多勵志故事都告訴大家自己的人生要自己做主,可是老實說,我覺得人生很多時候其實是老天爺說了算,老天要在什麼時候讓你遇上什麼事,要你從何處轉彎,你都不會知道,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當老天爺推著我們走上那條祂要我們走的路時,記得咬著牙挺著胸,微笑著向前走下去。
全書近三百頁的長度,耗費姜泰宇十年的人生歲月才得以誕生,紙上光陰果然代價不斐。
我們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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