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中一定要誠實說出一件因為自己做錯,然後後悔很久很久很久的事,我想這件事一定就是我的初戀。年過40,結婚也超過十年以上的我,現在才準備回顧自己的初次愛情,某種程度上的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但是我必須承認,也因為經過歲月各式各樣殘忍的風霜與歷練,我才有勇氣重新面對,因為當初的不成熟,所以導致內心始終揮趕不去的罪惡感。從我努力想要忘記過去的感情,到現在我願意誠實面對自己的錯誤,這中間超過十多年的光陰,我始終感到歉疚,因為自己的錯誤造成別人曾經的痛苦。
我是一個想法比較負面,但是始終作為都很善良的人(這樣也算雙面人種嗎?),簡單來說,就是內心承擔不了什麼壞事。但是,就算我不願意去做任何傷害別人的事,甚至我寧願被人欺騙被人傷害,簡單來說就是寧人負我,毋我負人,我卻還是在自己的初次愛情上傷害了別人。如果因為別人的錯讓自己的心受傷了,你可以痛哭、你可以找人傾訴、你可以咒罵可以出氣,經過了無數次的發洩,你會發現療傷止痛期過後,心上的那道傷疤開始展現生命的意志力努力地慢慢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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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傷害別人的人,在當下以為自己並無惡意,只是想要單純的完美解決一切,所以你用盡所有自以為可能的方法,找到可以施展的角度用力一刀揮下,竊喜自己果決不帶任何沾黏地讓曾經發生過的感情從此一刀兩斷,可能你還是暗暗地略懷歉意,但是相信從此會雨過天晴。但是某次的午夜時分,曾經手持的那把刀,卻不知怎麼地再次重新握在手裡,分手的最後一晚,對方無助與不解的神情再次浮現眼前,你恐懼地想要為自己辯解,卻沒有發現已經舉起了握在手上的刀,稍不留神又割出了一道新鮮的傷痕,痛覺像電流般瞬間傳遍全身,啊!原來這次的傷口是割在自己的心上。但是,你不能哭不能生氣也不能咒罵,因為你知道這傷口上的痛楚,也曾經血淋淋地出現在對方身上。
我的戀愛經驗並不豐富,跟現在年輕女孩比起來,他們出社會前的戀愛次數,可能都比我現在追過的韓劇還來的多。從前在學校,老師叮嚀我們要努力讀書,學習如何適應團體生活,也可能很害羞地教導我們健康教育;在家裡,父母教育我們要聽話懂事當個好孩子,但是,卻從來沒有人告訴我們該如何面對愛情。從對異性一開始的懵懂無知,到開始對異性產生興趣,然後被對方吸引甚至兩個人進一步交往,不同層次的心理轉折常讓我們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那個年代,我們透過小說與漫畫去窺探愛情的面貌,但是卻發現現實與編排過的情節相差之多,有如天堂與地獄般迥然不同。於是在愛情面前,我們都只能小心翼翼地裝模作樣,輕盈地試圖撥去對方層層的包裝,卻在看到赤裸裸的心之後發現,原來自己想要的愛情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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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到大學才開始談戀愛,初戀一談就超過了六年,我們是情人也是朋友,不僅價值觀相似成長背景也很接近,彼此會吵架也會吃醋,當然最後也會和好如初,我努力回想似乎也找不出對方的缺點,在別人眼中,我相信他一定是個將近滿分的好男人,我曾經認為自己的愛情如此幸福,那麼應該也只差走上紅毯的那一步吧。只是命運始終不如我們所料,在童話故事還沒翻到最後一頁完結篇之前,我還是喜歡上別人了。那時候的我不斷地想要找出自己會喜歡上別人的原因,我太害怕自己成為別人眼中的背叛者,所以我得努力在這段初戀中找出一個可以向人解釋的理由。但是,現在的我只想誠實地說,單純的男女關係中,喜歡上一個人就是喜歡了被吸引了;不愛一個人就是不愛了,找再多的理由也都無法自圓其說,當初你喜歡上的這個人,和現在不愛的這個人,其實都是同一個人。
既然喜歡上了別人,那就好好的分手吧,只是年輕時候的我,不知道該找誰傾訴心中的困擾,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處理,最後只能選擇像隻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堆中逃避。但是,我沒有想過這樣幼稚的分手方式,不僅讓他在不能理解的情形下備受傷害,也造成了自己難以承擔的痛苦。我總覺得那時候如果能再處理的更坦承一點,是不是就能減少對方當時所受的傷害?畢竟,他是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啊,為什麼最終我能帶給別人的只剩下痛苦的回憶呢?因為自己將成為世俗眼中令人討厭的背叛者,我害怕別人的閒言閒語所以選擇逃避選擇隱藏。我始終記得,最後那一天,他帶著受傷不解的表情,難過地問我為什麼的時候,自己始終提不起勇氣講出“我喜歡上別人了”,這樣一個簡單和誠實的理由。在兩個人的愛情世界裡,要承擔第一個說出“不愛了”三個字,是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很遺憾我的勇氣來的這麼遲,但是,我仍然想要在自己人生邁入中年開始,正式地向你說聲抱歉並好好地與你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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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這輩子不會再見面的你,現在過得好嗎?偶爾,我仍然會從惡夢中驚醒,因為你又帶著疑惑和充滿受傷的表情再次出現我的腦海中,於是這過往的罪惡感又會再度困擾我一陣子,直到因為生活忙碌勞累而漸漸忘記。但是,只要再過一些時間,可能是幾個月也可能是幾年後,你彷彿不會老去般地又重新在我的夢中出現,只為了再次提醒我,那些仍然纏繞在身上還沒完全放下的罪惡感。從最後見到你的那一夜到2020年的今天,時間就算已經過了好久好久,久到我都快記不得自己年少的模樣,但是內心卻始終牽腸掛肚著,這份無法輕易放下的歉意。終於,在經過反反覆覆已經算不清次數的噩夢後,我決定鼓起勇氣不再繼續逃避這段明明存在自己生命裡的初戀故事,我想要真誠地向你道歉,然後徹底地卸下緊箍在身上的罪惡感,正式地和你告別說再見。而你,就是我生命中始終未曾抹去的初戀。
那時候我們兩人應該都以為這場初戀,會是我們生命中唯一的一段愛情吧,我們會在眾人的祝福下走上紅毯的另一端,然後按照童話故事的劇情發展,王子和公主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我其實想不起來,是什麼原因讓我們之間感情變淡了,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上別人了,是什麼理由讓我決定逃避不再解釋了,畢竟哪些都是超過十年以上的陳年往事。我相信現在的你已經走出當時的痛苦,甚至忘卻了那段不想回顧的過往,更擁有了一個非常美滿的家庭,但是我卻一直沒辦法從背叛者的角色脫離,我終於明白傷害人遠比被傷害來的痛苦,因為背叛人的道德感始終不斷在耳邊輕聲地提醒我,自己曾經那樣輕率地傷害別人。如果時光倒流,我相信自己還是會愛上別人,但是我希望可以在你面前誠實坦白,也希望和你好好地說聲再見,縱使你可能不會好聲好氣甚至可能暴跳如雷,但是至少不該讓你對愛情太過失望,也不該讓你對戀愛充滿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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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那時候我喜歡上了別人。對不起,我當初選擇了逃避不肯面對你。原諒我,當初那樣不成熟的處理方式。謝謝你,最終願意選擇好聚好散的分離。這些話即使你不可能聽到也不會看見,但是我仍然發自內心真誠地想要請求你的諒解。這一刻起,我也將打從心底真正地原諒自己,因為自覺傷害人而背負罪惡感的我已經在原地走了好久好久,現在,我終於要從圈禁自己的牢籠裡離開,所以要最後一次好好地和你說一聲再見。從明天開始,我會在心裡牢記生命中曾經初戀的美好,也盼望在浩瀚宇宙某一個角落的你,永遠平安健康。
致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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