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創業失敗
經歷第一次的合夥創業,遭遇夥伴的欺騙與背棄,也看過政治人物身邊小人的囂張跋扈模樣,下定決心逃離標案生涯後,布萊恩和我只想要簡單過生活,只是一個這麼單純的念頭,我們莫名踏上當時台灣文創產業剛興起的浪頭,各式各樣以文創為名的商品出現在市場上,但老實說,那時我連“文創”二字是什麼?根本不清楚。
當時,我們從國外引進紡織用的數位直噴機,以客製化商品來說,我們起步的時間非常早,早到市場接受度都還不夠高的時候,那個時候仍然是講求量大價格低的拼價年代(不過現在好像也是),這種沒有量產門檻但單價較高的商品,對許多公司來說多只限於生產打樣的服務罷了。
完整進口一台美規日製直噴機器的價格,在十多年前差不多相當於一台國產汽車的價錢,為了趕緊讓機器開工生產達到公司損益兩平,我們一邊開發代工客戶,一邊想藉由自有品牌的曝光,讓更多人看見直噴印刷的特別之處,剛好當時有個百貨公司過年檔期臨時櫃位的機會,我們沒有多想就硬著頭皮接下來了。
因為當時類似的產品不多,加上設計師手繪風格的創作商業及趣味性兼具,讓我們在過年時段創下不錯的業績,坪效甚至超越鄰近的正式櫃位,這讓我們對進駐百貨賣場有了信心,也開始拓展其他櫃點。全盛時期同時在北中南設置六個櫃點,而這也導致我們的財務逐漸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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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業前請捫心自問,你夠無情嗎?
一開始進入百貨公司原本就是誤打誤撞的機緣,加上沒有任何通路經驗,所以我們對選點沒有太多要求及想法,基本樓層位置不至於太差(好的位置通常也輪不到我們),業績可以負擔抽成,我們都很樂意去嘗試看看(有點經驗和腦子的老闆應該會發現,我們少算了太多成本)。回頭來看,我們這種莽撞的擴點行為,不過就是灑了大把鈔票換來扎扎實實的慘痛經驗罷了。
開一家店要帶進多少效益,其實是需要經多方面明確評估的(別問我當時腦袋在想啥?連我腦子裝啥我都不知道了?),現在市面上有不少課程教你如何創業開店,對於新手創業相信是有幫助的,與其邊做邊學,我真心建議在實作之前,盡可能搜集相關資訊才是降低創業風險的方法。
首次的百貨公司銷售經驗讓我們做起甜蜜的幻想,以為其他櫃點應該也相差不遠,加上每次的進櫃都由我們親自打造,我們期待努力會有美好的回報,卻遲遲不敢為每個銷售點設下明確的業績目標。當業績表現不如預期時,我們會先開始找理由,企圖淡化業績不振的事實,有時還反過頭來檢討是不是業績目標設定過高?完全讓感情用事蒙蔽自己的眼睛。
這十年間,我們不斷在不同型態(正櫃、臨時櫃、大型博覽會、寄賣、電商、自架站等)的通路間駐足與移動,才逐漸摸索出各種通路經驗。不同通路因為性質不同,各有不同的成本結構,甚至同種通路的營收也會因為櫃姐的銷售能力、商圈屬性、消費客層等等原因而有差異,若沒有設立明確目標並且果斷執行,輕則損失進駐成本,重則是資源不斷消耗讓公司深陷泥淖之中。
選擇櫃位當然需要經驗的累積,但創業有時的確需要勇氣與直覺,如果遇到難以抉擇的情況下,大膽嘗試未必不可(前提是花自己的錢)。但請記住設定明確目標後再大膽執行,例如預計3-6個月內達成損益兩平,或是來店人數或客單價要達到某一數量金額?
一旦執行後發現實際狀況達成困難,或是修正後仍不如預期,務必當機立斷按照計劃止血退場,最忌把創業開店當成談情說愛的戀愛戲碼,一旦兒女情長糾纏不休,想當然可預見就是人財兩失的下場。
創業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
前些日子,全家便利商店的一款聯名杯子『無塑植纖杯』創下驚人銷售佳績,這款杯子的背後關鍵技術,來自台灣在地小廠「立昇量子纖維」。相關文章請見 『全家爆紅植纖杯,小廠賣房花30年研發,一度身無分文只為環保夢』。 這種創業精神打從心底令人佩服,但我也不認為所有堅持到底的創業者最終都能有如此美好的結局收場。
創業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情,除非你一開始就打定主意不掏出荷包裡的錢(說服別人投資是另一種學問)。創業路上你可能得和銀行貸款、跟股東增資、跟家人週轉、請另一半犧牲,周圍的人或許有警覺的、也許無意識的,被你拉進創業的漩渦裡,當然也有人會遠遠觀望,就算你明白這無法強求,但心裡卻默默起了嘀咕。
在每天的公司經營裡,就算計劃再縝密,就算經驗已經豐富到不行,總是會有意外的挫折與挑戰來訪,身為創業者當然不會輕言放棄,畢竟願意走上創業這條路的人們,身上都留著不認輸的血液。但面對問題、困難或挑戰,在不輕易放棄的前提下,必須要設下嘗試及修正的機會與次數,或是投入資源的多寡,因為只有在看得見終點線的賽道,才能激起你全力衝刺的能量,而不至於陷入此生綿綿無絕期的空幻等待。
你害怕承認錯誤嗎?
創業者預計大賣的商品不為大眾所接受,當然有可能是商品本身的問題,但有時候只是因為大環境的時候未到。十年前我們引進數位直噴機器預計主打高單價的客製商品,希望在衣服上細膩呈現孩子的手繪創作吸引父母、幼稚園訂購下單,但當時的家長不是認為孩子的隨手畫作難登大雅之堂,不然就是覺得普通熱轉印方式就可以,何需有高品質的要求呢?
但時空轉換到十年後,受到少子化的影響,加上教育水平的整體提高,越來越多的父母特別珍惜孩子在童年時期的點點滴滴,也許絕大部分是想要保留和孩子相處的回憶吧!大家開始接受客製類型商品,甚至要求的更多。同樣的商品,在不同時空環境下得到不同反應,只能說我們看得比較早,但絕對看得不夠“準”。
我們在前期兩三波的業務推廣中,就發現了這樣的問題,若當時不承認失敗執意繼續,相信過去十年會更加艱辛。可惜的是,我一開始還算保有清晰的頭腦,但後來投入自有品牌的開發,內心對已投入的努力滋生出捨不得放棄的濃濃情感,路也因此越走越窄。
對具有堅強信念的創業者來說,堅持、奮戰、努力絕對不是件難事,反而會激起他們的好勝心,相反來說,理解自己的錯誤願意放下一直以來的堅持,才更令人難以克服。因為放棄表示著過去的辛苦付諸流水,甚至是走了一段又一段的冤枉路,並且還得跟股東、夥伴、員工承認自己錯誤。
但是,若你發現進無可進,又退無可退時,唯有放下心裡的執念,真心接受結果並且承認自己的失敗,或許在轉彎處,才能看見那些視而不見的機會微光。
你以為的無情,其實才是對創業的真正有情
儘管文創商品已經是小眾市場,但不同的圖像設計風格又分別吸引不同的客群。以當時的經驗來看,年過40的中年女性族群偏愛可愛卡通風格(如今我也成為裝可愛一員了嗎?),反倒是20出頭的社會新鮮人喜歡充滿童趣的手繪線條感(文青風)。當時,公司不同的設計師堅持不同的風格,而我個人私心希望以手繪線條風格傳遞公司的品牌意象,所以故意忽視中年女性強大的消費能力。
若當時的我能撇除私心,先以市場導向的設計商品站穩腳步,再以這些穩定資源慢慢餵養希望培育的作品風格,就不至落到公司後來主推商品無法持續擴大受眾市場後,背後又缺乏主力商品的支撐,導致後期設計軟弱無力的困境。
創業是一種在衝突中尋求平衡的過程,老闆們得對理想抱持著極大熱情(就算是只想賺錢,也要對錢有充分熱情才行)方能堅定前行。但當我們滿身熱情時,卻又得時時提醒自己不能過度盲目投入,在熱情與理性的兩方拉扯下,你得學會有情與無情的收放自如。因為有時候外在顯露的無情,才是真正幫助事業繼續前行的有情之道。
創業是一場嚴酷的心智考驗,不僅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資源及精力,更需要你的高度專注與投入。若期待創業的你,情感一向豐富只放不收,其實當個上班族或是自由工作者剛剛好,否則創業的路上,將會有更多痛苦無情的決定需要你果斷執行。
若你是理性與感性平衡的天選之人,有理想願景希望付諸實現,創業則未嘗不是條可行之路。只要我們懂得不和創業談情說愛,就不會因為感情用事所以糾結遺憾在心頭;因為用情太深所以拖泥帶水糾纏不休;因為為情所困所以無法自拔深陷其中。
這是我曾經走過的路,也是創業失敗教會我的第四件事。
延伸閱讀:員工的同理心,是老闆人生中的可遇不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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